游思N條美文

　　思想創(chuàng)造提供了一種空間，當人耽于其中時，就不能不在一定程度上淡出現(xiàn)實生活及感情世界，這種規(guī)則復雜的游戲，對于偏嗜者，也還是好玩的，卻很容易使人成為單一層面上的動物。

　　思想家，往往意味著缺少感性的生活。其實人可以沒有思想，卻不可以沒有感性，感性是更本然的。

　　在江南，能夠見到更多對利益斤斤計較的人，計較甚至成為一種樂趣。不止對自己的利益他才如此。其中有些人，生活富足的程度完全可以讓他無須計較。

　　其實，較少計較的生活對人更適宜，這世上很多東西也實在不值得認真計較，但理性的認識并不能改變本性。

　　坊間有一本叫《知識分子》的書，作者是英國的保羅·約翰遜，他選擇若干二十世紀有影響的知識分子，主要從私生活的角度加以觀察，發(fā)現(xiàn)他們的種種虛偽、言行不一處，結(jié)論是對知識分子應當保持必要的警覺。由于置身事外，不可能確定作者所引事實的真?zhèn)危瑢τ纱说贸龅慕Y(jié)論，自然無法說什么。但作者思考問題的角度我以為不錯，話語也是一種權(quán)力，掌握這種權(quán)力同樣很容易把人引向沉淪的深淵。

　　幾年前，生活中遭遇的一件小事讓我思考過類似問題，即如何對話語權(quán)實行遏制，而除了提倡多元化，即允許大家說話，從而使權(quán)力分散，似乎也沒有更好的辦法。

　　流行音樂往往能在一時間讓人情不自禁地喜歡，可時過境遷再去聽，又會覺得拙劣得無法入耳。

　　這兩者之間巨大的感覺反差，秘密在哪里？

　　經(jīng)典藝術(shù)便沒這回事兒，通常難得讓人瘋狂，也不會很快厭倦，那是一種深深的沉溺，不害怕時間的考驗。

　　一種東西，能經(jīng)受時間的考驗不易，經(jīng)受住了，就可以稱作偉大。

　　但既然流行的多數(shù)并不好，它當初的吸引力又是哪里來的？

　　知道這個世界上有人理解你，是一種幸福，尤其異性的理解，對我們尤為重要。彼此甚至無須接觸，而有一種遙遙的感應就夠了，當然最好能夠經(jīng)常砥礪。但那樣，很容易因為理解而節(jié)外生枝。終究精神也自肉體生，往往也還得歸于肉體。

　　精神與肉體雙重的和諧，是上帝難得給我們的恩惠，如果得到了，近于奇跡，這是凡人不該苛求的。

　　世界上有些權(quán)利，中國人沒有享受過，因此根本不知道它的好處，譬如目下大多數(shù)國家法律規(guī)定的沉默權(quán)。自古至今，我們的法律是排斥沉默權(quán)的，一個人，被疑為罪犯，就得回答各種各樣的問題，這些問題往往編織成一個陷阱，你無法不跌進去。

　　我在自己剛剛成年時，就經(jīng)受過這種審問。有些事情確實忘了，這就成為不老實的證據(jù)，由此還能推斷出你在別的問題上也沒有如實作答。邏輯上的錯誤及其他種種，都可以成為把柄，從精神上摧毀一個人。更重要的是，這種制度還造成執(zhí)法者不去尋找確鑿的證據(jù)，僅僅根據(jù)口供就定罪，因此屈打成招便成為最常見的庭訊手段。

　　沉默權(quán)是在屈辱的情況下尚能保持最后一點自尊的權(quán)利，它是一種對弱者的保護，其意義非同尋常。我有些驚訝地看到，中國居然也在談論沉默權(quán)了，這幾年，法律意識的進步真不可謂不快。

　　八十年代中期，我預言阿堅成為下一個時代最有影響的詩人，當時這種話沒人相信。進入九十年代以后，口語化詩歌果然日漸走俏（被冠以“后現(xiàn)代的美名”），但代表詩人卻成了后來居上的伊沙，這位伊沙倒是阿堅的好友，我想大概多少也受到過他的影響，所以成名之后，在關(guān)鍵時候仍然念念不忘說及阿堅，而阿堅的影響也漸漸大起來，雖然這個時候，他的詩已經(jīng)寫得不那么好了。

　　對任何真正得風氣之先者，難道還可能有別的命運嗎？

　　這方面，食指的命運稍好些，他終于在精神失常多年之后，被承認是新時期詩歌的開創(chuàng)性人物。

　　也許阿堅將來也能得到類似這種歷史的承認，但意思已不大：對創(chuàng)作也難以產(chǎn)生鼓動與激勵了。

　　據(jù)說歷史常常喜歡和人開玩笑，這種玩笑實在只是其中最小的一種。但攤上了，也會覺得沒勁。

　　習慣形成一種軌跡，人便難以越出這個自己劃定的圈子。呆久了，會不知蜀地之外還有別的世界。

　　我們往往成為習慣的奴隸，如同井底之蛙。而打破習慣，是一種革命。革命通常是不得已的事情，倘若能夠茍延，多數(shù)人也就茍延了，就在這個過程中漸漸失去拓展新局面的沖動與能力。

　　打破慣性，這件事常常由外力促成。局勢的發(fā)展把你投入一個全新的處境，乃不得不沖出原來視作終極的界限，自己的能力遂得到加強與改善。

　　聯(lián)合國召收高級職員，其中有一條，就是看你跳過多少次槽。多次跳槽的工作人員，通常經(jīng)驗豐富，能夠應付各種局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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