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房子的煩惱美文
早上六點,薛堅強就離開了家。臨走時告訴紅他去羊凹嶺,說晚了,就不回來了。
聽他說回羊凹嶺,紅多看了他一眼,沒說話。薛建強扁扁嘴,知道紅還在生氣,也沒等她說話,就下了樓。
昨晚,紅接了同事電話,說是城東開發(fā)了一批樓盤,問她想買不?紅說想買,怎么不想買?兒子就等著房子結婚。紅掛了電話就跟薛建強說了買房的事。薛建強沒說買也沒說不買,只問女人,拿啥買?紅狠狠地剜了他一眼,說咱一輩子住我爸媽的房子也就將就了,你是指望兒子也跟著媳婦住丈人家?
薛建強聽出了紅的抱怨,他一下就火了,可他什么也沒說。說什么呢?寄人籬下的感覺,結婚二十多年來一直荊棘般刺撓著他的心。房子,房子,什么時候能有自己的房子呢?這些年來,薛建強也不是沒有機會有房。那年單位分房,紅嫌樓層高,說再等等。等了兩年,單位又有一批房子,可是成了商品房。紅嫌貴,說又不少掏錢,要買,還不如到外面選咱喜歡的。一年看一年,房價眼瞅著坐了火箭般飛漲,他們的房子也就一直是“再等等看”中。眼下,是如紅說的,不能再等了,兒子結婚,再貴,也得買。
可是,錢呢?
薛建強的臉上硬出一層黑,咬咬槽牙,把手機在手心里捏出了汗。
紅說要不賣了羊凹嶺的房子?咱也不回去住,閑置著,也是浪費,賣了,好歹總能貼補點。
羊凹嶺的房子是父親給他和大哥分家時分給他的。房子雖說分給了他,可他們一家從沒住過。有時回去,再晚也要趕回城里。紅和孩子都嫌老家的房子住著不方便。去年,侄子結婚,大哥蓋不起房子,把自己的房子粉刷、裝潢,做了孩子的婚房,大哥就搬到了他的房里住著,F(xiàn)在,紅說起賣老家的房子,哥嫂還住著,怎么賣?薛建強還沒說話,女人看出來他的心思,摔出一句話,大哥他們愿意住,就賣給他們。薛建強一聽就不高興了,白了媳婦一眼說,大哥要是有錢,會讓孩子在老房子結婚?女人也不高興了,實在沒了法子,咱們只好搬回去住,反正你也快退了。一會兒,女人又說,還是回去看看吧,說不定大哥有錢,他們一家?guī)讉人都在打工。女人說得軟弱,無奈,還有點請求的意思。薛建強只好點頭。
五月的鄉(xiāng)村公路兩旁,麥苗黑綠,野花燦燦。薛建強靠在車座上,任由輕風綢子般拂著他的臉,心想,要是這么一直一直地走下去,不要停下來,多好。
還沒進村,薛建強就看到田野里的槐樹,一嘟嚕一嘟嚕的槐花開得繁盛,濃郁的香味使他不由得抽抽鼻子。又是一年槐花開啊。這些年,可沒少吃嫂子燒的槐花飯,還有地里的南瓜、茄子、玉米棒子,每次回去,嫂子總會給他們準備一大包。就是對老父親的照顧,大哥也不要他操心,說他在城里花銷大,不容易。薛建強看著槐花,眼里心里就有些潮涌。
剛進院子,就碰見了嫂子。嫂子看薛建強回來了,急急扔下手里的鋤頭,掀簾子叫他屋里坐,又在抽屜里找煙,找了半天,沒找見,不好意思地說都讓你哥揣走了。薛建強趕緊擺手,說我這里有。嫂子問他中午想吃啥?餃子還是油餅?嫂子說,你哥從集上回來了捋些槐花你拿回去吃。薛建強說不用,又是上樹又是鉤的,麻煩。嫂子呵呵笑著,有啥麻煩的?我知道你們城里人都好吃個野菜。
薛建強的心撲通沉了一下,臉上卻浮起笑,開玩笑說我今天不回去咧。
嫂子訕訕地搓著黑紅的糙手,不回去好,回來了,就多住幾天,就是該帶紅一起回來。
中午飯,嫂子做得豐盛,油餅哨子面,還炒了香椿雞蛋,拌了槐花蒸飯。薛建強知道,嫂子是把他當客人了,心里隱隱地就有些傷感。
剛放下筷子,嫂子就把一包槐花一包油餅放到桌上,叫薛建強帶回去,還囑咐他下次叫紅一起回來轉轉。說著話,又忙著給他裝豆子裝玉米面。
薛建強幾次張口想說房子的事,可是,看看嫂子,又啞了聲。終于,他硬著聲,說,單位里改制,說不定我就要退下來了,退了,我就回家里住。有這么個大院子,又是桐樹又是菜園子的,多好。他自顧看著窗戶說話,不敢看嫂子一眼。
嘩——扭頭,他看見綠豆撒了一地。嫂子蹲下來,手忙腳亂地撿拾綠豆,一邊訕訕地,嗯,回來好,你們啥時回來,提早告你哥一聲,我們借個房子搬走。
薛建強的心撲通撲通跳得紛亂,忙說,跟你說著玩呢,早住不慣了。你們,安心住吧。
嫂子把一包包東西遞給他,說,趕早不趕晚,遲了,沒車了。
薛建強說好。
嫂子說,沒事了,常回來。
薛建強說好。
嫂子說,下次跟紅一起回來。
薛建強說好。
太陽在巷子里照下狹長的一片,炫亮,似乎是太亮了。薛建強盯著那片光,一時竟有些恍惚,不知身在何處,要去哪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