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尋找一只繡花包美文
強子剛回到部隊臨時駐地,還沒有進(jìn)帳篷,就被連長叫住了。
連長不容置疑,要關(guān)他三天緊閉,說是有戰(zhàn)友舉報他。
強子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,但軍令如山倒,只得服從。禁閉室也是臨時搭建在山坡上的一頂帳篷,外邊站著一名持槍的戰(zhàn)士。雖說不黑,但是看著戰(zhàn)友們忙來忙去,自己一下子成了閑人,而且不明不白被關(guān)緊閉,強子想不通,一賭氣,不吃不喝,絕食了。
俗話說,飯是鐵糧是鋼。雖說強子小伙子身體壯實,他也熬不過三天呀。他從小聽爺爺講,家不遠(yuǎn)終南山的道士半個月不吃不喝在山里“辟谷”也照樣活,他對母親說了要學(xué)這門“絕技”,還能給家里省糧食,話沒說完,就挨了父親狠狠地一巴掌,你要餓死呀?
絕食三天,強子餓暈了。等他醒來,他找連長“算賬”,光光的腦勺上青筋像蛇子在蠕動,自己不明不白怎么就被關(guān)禁閉呢?
連長說,你還有臉說?有戰(zhàn)士舉報妮子啊震區(qū)救一名老太婆時,收了人家一只繡花包,里面鼓鼓囊囊的。
造謠、誣陷,親愛的戰(zhàn)友呀,怎么能這么紅齒白牙,平白無故冤枉自己?強子火噌噌從腳下冒。
難道沒有?連長帶著鄙夷的神情問。
沒有,沒有,就是沒有。強子倔強地大聲說。
有戰(zhàn)友看見,還想狡辯?我們連可是英雄連,抗日時期都不拿群眾一分一線。難道八項紀(jì)律你不知道,一個來了幾個月的新兵就這樣見錢眼開,就發(fā)不義之財,應(yīng)該拉出去槍斃!連長拳頭在桌子上捶個不停。
我沒有拿,有,沒有,有。強子吞吞吐吐說不清了。
自己想想吧。我們不會冤枉一個好人,也不會放過一個壞人。如果是真的,就拖你這身軍服。連長說。
強子一下子豁然開朗,原來是這事呀。我確實收到過一只繡花包。他說。
那還說冤枉?連長暫定截鐵地說。
可是,我沒拿。強子倔脾氣又上來了。
承認(rèn)了還狡辯?連長也生氣了,鷹隼一樣的眼睛銳利對盯著他。
強子記起來了。他和戰(zhàn)友去震區(qū),在一個山上的孤村發(fā)現(xiàn)一名七十多歲的老太婆還死守在屋子里。這座村子已經(jīng)水電都斷了,下面地震堵塞河流形成堰塞湖,孤村成了孤島,可是老太婆說什么也不愿意離開故土。水在漲,余震不斷,房上的瓦片土渣不停的掉,老太婆死活不肯走。強子看戰(zhàn)友們勸不動老太婆,不容分說背起老太婆就走,可是她一雙布滿皺紋的手一直拒絕著,不讓她背。他疑惑地看著她,老太婆從炕席下抽出一直繡花包,交給強子說,拿上它我才走。
救人要緊。沒有思索,強子拿上了。山搖地動,余震不斷,背起老太婆,強子就奔跑著出去。他多了一個心眼,臨出門,將繡花包迅速偷偷又放回炕席下。
戰(zhàn)友們看見了,舉報他了。他咋說的清楚?看來跳進(jìn)黃河也洗不清了。
連長,你可以搜身,可以搜我的床。強子說。
搜身侵犯公民人身權(quán)利,搜其他也犯法。一個人要藏個東西,豈能隨便找到?連長很不信任地說。
我沒有拿就沒有拿。強子掉了眼淚。他生下來就沒有掉過眼淚。這是第二次了,第一次是他入伍戴著大紅花穿著綠軍裝雄赳赳氣昂昂出村口的時候,看著母親和一塊青梅竹馬的二妮流淚了。
村頭那棵老槐樹一直挺立著,靜靜地看著這一切。
我要請假去找。強子對連長說。
不行。特殊時期不準(zhǔn)假!連長聲音也高起來。
就是脫掉這身軍長我也要請假去找,還我清白!強子聲音更大。
不行就是不行。連長比聲音。
那個王八蛋冤枉老子?站出來!強子牛脾氣上來,罵了起來。
你敢罵人,繼續(xù)關(guān)禁閉。連長氣惱地說。
指導(dǎo)員聽見喊聲過來了,勸了勸,簡單問了一下情況。對連長說,現(xiàn)在余震不斷,我們派一個戰(zhàn)友和強子同志去找找看,也彼此有個照應(yīng)。我們不會冤枉一個好人,也不會放過一個壞人。
好吧,F(xiàn)在的年輕人,真是看不出來。連長勉勉強強地同意,又陰陽怪氣。
等著瞧!強子心里想,派一個人說是照應(yīng),換不是監(jiān)督?以為我榆木腦袋呀。
憑著模模糊糊地記憶,強子找到了這個孤村。無論如何,不能給父母臉上抹黑。房屋已被震得七零八落,他丟下那名戰(zhàn)士,飛快地跑過去,他要找到那只繡花包。
跑進(jìn)屋里,他傻眼了。房子早開了天窗,炕上全是瓦片、土渣,他的腦子一下子成了糨糊,黏黏糊糊?粗幌闲∩角鹨粯拥,強子用手去刨,手破了,流著血,他沒有感覺,木然地刨著,刨著;炕席上鋒利的竹篾刺進(jìn)他的五指里面,扎得火痛火痛,他全然不顧,繼續(xù)機械地刨著,刨著。
他想到了母親,想到了清純可愛的二妮,想到了家里的老母雞,用爪子刨著,刨著泥土里面的蟲子。
繡花包,繡花包。強子心里叫,幻想著奇跡發(fā)生。手上的血和瓦片、土渣混合在一起,血跡斑斑。強子感覺這比拯救一個生命更重要。
奇跡出現(xiàn)了。一只繡花包從炕席下出現(xiàn)了。強子大叫一聲,還我清白!只見這只從泥土里掏出的繡花包,沾滿了強子手上的鮮血,包上刺繡著一對戲水的鴛鴦,活靈活現(xiàn),艷麗無比。強子用手擦去上面的塵土,吹了吹,緊緊地放在他的胸前。
你的出現(xiàn)比我生命更重要。他喃喃地說。
呼啦,呼啦,余震開始了。跟隨強子來的戰(zhàn)士不停地喊著,強子,強子,快出來!地震來了!
強子拿著繡花包,仿佛聽不見。
突然,房上一根大梁砸了下來,跪在地上的強子被重重地砸倒在地。
戰(zhàn)士眼睜睜看著房子埋了強子,他哭著跑著風(fēng)一般地跑回部隊臨時駐地。
救出來的強子直挺挺地躺著,一動不動,像是兵馬俑。他的胸前,死死地放著一只繡花包。
連長打開了了繡花包,里面用黃紙里三層外三層包了起來,最里面原來是一只翡翠玉鐲,淡淡的綠色,幽幽地訴說著如煙的往事。
這是一只祖上傳物?還是定情之物?或許,不得而知。
不過,翡翠玉鐲已碎成幾段,每個裂口都染著鮮血。
什么叫寧為玉碎不為瓦全,或許這就是吧?!指導(dǎo)員默默地說。
強子死了。就埋在了這屋后。墳前栽了一棵小樹,和他村頭那棵老槐樹一直挺立著,
我們應(yīng)該相信他。指導(dǎo)員說。
敬禮!連長大聲喊口令,齊刷刷在藍(lán)天下,全連戰(zhàn)士都伸出了手,久久不愿離去。
山川河流,默不作聲。
這只翡翠玉鐲有許多說不完的。但現(xiàn)在,碎了,沒用了。連長說。